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粘,新华字典有两种读法:一、zhan①黏的东西互相连接或附着在别的东西上:几块糖都粘在一起了/不粘锅。②用胶水或糨糊等把一种东西胶合在另一种东西上:粘贴/粘上信封;二、nian①同“黏”。②姓。

黏,新华字典有一种读音:nian,橡胶水或糨糊所具有的能使物体粘(zhan)合的性质:黏液/这江米很黏。

粘有两种读音,在日常生活中,很常用,尤其口语中常常混合使用。尽管专家和字典说得头头是道,黄淮平原人家有时可不管这一套,有念zhan的,有念nian的。他们的理论是不nian怎么zhan?不zhan怎么nian?没有他们的错,要错就错在造字的仓颉先人了。

大家听到东厢房“哐啷”一声,梁阔连急忙去看,然后回头吆喝:“快,娘不粘了——”这里的不粘,读zhan,不读nian。不粘是沙颍河两岸人家的方言,就是不中了、不行了、不是正常的情况了。

其实,梁母不像梁阔连说的“不粘了”,没有这么严重。梁母坐在矮凳上,一边看着多年相伴的老伴,一边听着子女的议论,她心里百感交集、五味杂陈,又无话可说、欲哭无泪。她口有些渴,站起来想到桌子上倒杯茶,没想到,茶壶刚放在桌子上,她头晕眼黑,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,自己也摔倒在地,直挺挺躺在地溜平。

呼啦围过来几个子女,喊娘的喊娘,喊妈的喊妈。说实话,梁阔春和梁阔海没有喊娘,也没有喊妈,面无情绪地站在一旁。

梁母就是头晕了,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子,摔在地上。通过自身的调节和子女的呼唤,过了不钉点会儿就苏醒了。

日子过去一周了,照顾梁树辕的事情还没有方案,大家都急了,都想离开椅子街3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七人的争吵更加激烈和无序,有个别人嘴里带有小嚼了。整天整宿的争吵,梁母明显憔悴了,每当有子女站在床前时,梁树辕总是把眼睛睁得圆圆的,没有丝毫的泪水滋润眼球,无论眼球的静止或转动都看不出他是位病入膏肓的人。浑身的力气都聚集在眼睛里。炯炯的目光,不眨的眼皮,那种祈求和乞求的眼神总能把墙壁穿透。

父亲复杂的眼神在扫描着床前的子女,谁能理解父亲眼神的内涵?有三个人能理解或看透父亲的目光——梁阔潮、梁阔水和梁阔连。但能承认父亲目光的含义的有两个人——梁阔水和梁阔连。梁阔潮能看透父亲的目光的含义,但她不承认父亲渴求的心,所以她心明而不语,让父亲的心思在她的心里封闭起来,在子女争吵或辩论中,她是唯一一个能少说就少说,能不说就不说的人。

按理说,所有子女中,在父母跟前受益最多的一个就是梁阔潮。目光短浅也好,世俗也好,大度也好,无私也好,在梁家和椅子街人家的眼里,梁阔潮毕竟接了父亲的班,成了吃公家饭的人,尤其在那个吃商品粮最光荣的年代,最让人羡慕的年代。老大没能接上父亲的班,高考又失误,前半生自己感觉不如意不顺利,都归于父母的偏心,至今还耿耿于怀,对父母的怨气仍没有减少。

孩子争论不休,梁母想让人来解决。找谁呢?按理说,外甥不孝顺,都是舅舅老表来解决或调解。梁母的父母早病故了,唯一的哥哥也不在了,也没有自己的直亲娘家侄子,这是梁母的心病,要是孩子的舅舅还活着的话,或许能解开这个疙瘩。聊胜于无,没有至亲的娘家人,只好找叔伯家的人了。

韩先进是梁母的近门兄弟,韩的母亲的娘家在椅子街,嫁到韩家,韩家比较贫穷,顾不了吃喝,没有办法,一家人只好到椅子街来。韩先进的姥爷姥娘有一个儿子,小时候死于麻疹,韩家人到了椅子街,后来姥爷姥娘离世,韩家就住在椅子街再没有回到他们的故居,久而久之,韩先进也成了椅子街的人了。梁母的娘家和韩先进是同宗。从根上说,韩先进成了梁母这一脉血缘最近的人,梁家的孩子喊韩先进舅是不折不扣的,况且,每年的八月十五和春节,梁家还派人去韩家走亲戚呢。现在梁家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,请韩先进来家说和说和是理所当然的。

清官难断家务事。韩先进人很好,又多年住在椅子街,对梁家这几个孩子太了解了,谁有啥性格啥特点,韩是知道的,他怕自己的力量解决不了姐夫姐姐家的家务,想多找几个人一起解决。妻子知道韩的想法,对他说:

“你想的不为错,家务事很难解决,轻了不中,重了也不行,你又是不亲的舅舅,贸然去解决,又带着不亲不近的几个人去,又不是你外甥外甥女让你去的,他们会不会听你的,他们会不会感觉你给他们办难看的,要是这样就事与愿违了,磕一个头放两屁——行善没有作恶大。”

“你说怎么好呢?”韩先进征求妻子的意见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最合适,虽然不是亲舅舅,咱姐对咱不薄,和亲姐姐没有什么两样,比咱大得多,逢年过节还都来看望。不去,不合乎情理,又于心不忍看着他们闹家窝子。”

“也是这理,你先去趟趟水,试探一下再说。”妻子对韩先进说,“少说话,多听就是了。”

“啥意思?”韩先进不解地说,“都是自己的孩子,解决孝敬老人的事情有这么复杂吗?”

“复杂不复杂,不是你说了算。”妻子叹了口气对韩先进说,“现在的舅,不是以前的舅了,金口玉言,现在说不好,外甥揍你不揍你还是一说呢。”

“翻了天了,”韩先进气愤地说,“舅舅就是舅舅,外甥就是外甥,还敢打舅舅,看我不把他的腿拧断。”

“别不听我的,要是急于成事,说不定有你的好看。”妻子语重心长地说,“一定按我说的去办。”

韩先进到了姐姐家,一家人没有失礼节,慌忙把他让到板凳上。韩先进按照妻子的说法,没有先开口,喝了茶水,点着烟卷,深深地吸了一口,然后把烟雾吐出来。烟雾很浓、很厚,徐徐散开,烟雾的厚浓也能把院子遮蔽得阴暗无比。

韩先进没有先开口,环视了一圈,又端起茶杯,看了梁母一眼。梁母看了韩先进一眼,也没有说话。韩先进没有办法,按他的性格也不能就这样走了。于是,他来了个擒贼先擒王的计谋,对着梁母说:

“姐,你有啥想法,今天我来了,孩子都在跟前,你说出来,孩子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
这些天,梁母也实在憋不住了,就颤巍巍地说:

“你姐夫不中用了,我也不中用,丢东忘西的,看着我还像个人,其实没有啥大的能才了。不说别的,就你姐夫瘫痪在床,坐起都得有人扶持,我这么大年纪,没有力气,每天翻身起床,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。他又不昏迷,心里明白着哩,就这样让他躺在床上,我心理过不去。”

“孩子们是怎样想的?”韩先进问。

梁母听了韩先进的话,没有说话,平视的两眼渐渐地垂了下来。梁母看着石案,大家看着梁母,沉默了好久。还是韩先进先打开僵局,对着老大说:

“春,你是老大,你先说个意见吧。”

春,就是梁阔春。

梁阔春看了母亲一眼,又看了舅舅一眼,淡淡地说:“我能有啥意见,商量着来不就好了嘛。”

韩先进感觉老大这话说得很好,就对着其他几个外甥说:“你哥说得很好,今天就是商量着把你们的父母的事情办好,你们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。”

这时,大儿媳妇说话了:“要我说,父母对谁好,对谁偏向,谁得到父母的利益最多,谁就得伺候的多,没有得到父母利益的可以不伺候,或少伺候。”

“你说这话,我就不爱听,谁得父母的利益多,又没有考试试卷来衡量,怎样看出来谁得到的多?”梁阔水说。

“谁得到的多,谁心里最清楚?”周爱春还没言语,梁阔春抢先说了一句。

“只所以家里事解决不好,就是老大没有做好。”梁阔江怼了一句。

“你说谁的?”梁阔春大声地说道。

“说你的!”一项没有言语的梁阔江大声地对大哥说道,“就是说你的!”

周爱春听了老二的话,一时气头飙升,紧走几步,到了老二跟前,对着梁阔江就是两个耳光。梁阔江本来就行走不便,加上反应迟钝,看大嫂过来,不知道要干啥,直着两眼看着嫂子。嫂子到了他跟前,才把手伸出来。梁阔江以为嫂子来和他理论,没想到嫂子的手这么快,他没有反应过来,已经两眼冒金花了。

梁阔江挨了打,想站起来反击,屁股刚离开板凳,就被嫂子推倒在地。梁阔江动作不利索,倒在地上,像个刚爬了二尺高的爬蚱突然失足,仰八叉躺在地上,四肢朝天,对空乱蹬起来。本以为周爱春打了弟弟两个耳光就算了,谁知道周爱春没有完,不用骑在梁阔江身上,因为梁阔江一会儿半会儿还起不来。周爱春弯腰又想照脸扇梁阔江,被梁阔江乱腾的手足遮住了。尽管梁阔江手足没有多少力气,一时的手舞足蹈,嫂子周爱春的手还真的够不到他的脸。当时的场景既无奈又可笑,除了倒数第二的闺女梁阔海发出讥笑的声音,其他人还没有发笑声,只有梁阔春和梁阔平脸上有微笑的色彩,不过瞬间就被凄哀、或尴尬、或僵直代替了。周爱春看自己的手不能完成心愿,顺势用脚在梁阔江的屁股上踢了几脚。

周爱春打梁阔江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,没有任何多余虚假的动作,快而准,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。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梁阔连,但打完了。

梁阔连正听韩先进和母亲说话,不知怎么了,左耳突然痒了起来,咽喉部也发痒,眼泪也溢出来了,紧接着是憋不住的咳嗽。等梁阔连咳嗽结束,扭转头颈过来,嫂子正踢二哥最后一脚。

梁阔连没有看清刚才的一幕,睁开眼看到嫂子打二哥,急忙站起来去捞,大嫂已经站在一边的墙根处了。

梁阔江翻身,折了几折才爬起来,想上前去打大嫂,早被大嫂高高扬起的手吓倒退了。不过他没有被完全吓倒,手指着大嫂想骂几句,由于过分恼怒,额头青筋暴涨,嘴张了几张没有说出一个字来。梁母看在眼里,也没有起来捞扯周爱春。或许反应慢,或许不愿意,或许觉得二儿子一个男子汉被嫂子打几下也掉不了肉,就一直看着儿子被儿媳妇打。

韩先进想站起来捞扯,一时不知道该捞谁。要说捞外甥媳妇,他知道周爱春的脾气,说不定会埋汰他捞偏架;捞梁阔江,梁阔江正在挨打,腿脚不灵便,捞扯他,一时束缚了他的手脚,他挨得狠些,一迷瞪,梁阔江挨打结束了。

梁阔江挨了打,大家的气头都上来了,纷纷对着大哥和大嫂数叨起来。而后又相互指责。老大说老二霸占了老宅;老二说大嫂不是人;大嫂说大妹子成熟深、心里做事,表面和颜悦色,心里一团脏水,从来不多出一分钱;大妹子说父母把钱都给三妹子了,占父母便宜太多了;三妹子说小妹子抠;小妹子说二妹子开着诊所,好像高别人一等似的,有钱,就是不掏钱,……,唯有四妹子怔怔地看着这个,一忽儿又看着那个。大家说了很多,没有一句好听的,也没有一句管用的。本是同根生,现在恶语相加,椅子街3号洋溢着逼仄的气氛。

“你们是不是想把你的娘气死!”韩先进的声音很大,一时真的镇住了混乱的场面。

“你们想成为椅子街的笑料吗?”韩先进走到大门口,又回头说,“明天我叫几个人来,看看你们想干啥!”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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