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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08——

梁阔连是美女,加上小时候听话,爱劳动,是父母最爱护的孩子,也是所有孩子当中让父母操心最多、宠爱最多的一个。她听说父亲住院了,心里的急、恐、躁、烦交织在一起,让她无法吃饭和休息。她嘴唇鼻翼都出现燎泡,口腔严重溃疡,两个眼球红的像兔子的眼,眼眦挂着眼眵,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谁也不会相信最美的人几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,让那些心里暗恋着梁阔连的人心里多了几许酸楚。

在难的事情都有解决的法子。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,这也是造物主给人最好的馈赠。

沙颍河上溯到伏牛山脉东麓的沟沟溪溪,下至淮河的北岸,期间吸纳了数不清的湍湍清流,是中原地域最大的水系,称作黄淮平原人家的母亲河是当之无愧的。

梁阔平是椅子街3号最小的孩子,也是梁阔连最小的妹子,嫁给一位船民,常年漂泊于水面上。沙颍河是她和她的船走得最多的路,不管走到哪里,最后的货物都要运到沙颍河的某个码头。交通不便,梁阔连心急如焚,没有办法就想办法。梁阔连趁坐朋友的顺风车,一路过关闯碍到了沙颍河的下游,准备乘坐妹妹的货船回家看望父母。

现在的通讯很是便利,不像三十多年前,整个大队(就是现在的行政村)就一台座机电话。那种座机只有在展览馆或老电影里才能见到。一个像黑石块的家伙坐在桌面上,上头长着两个耳朵,耳朵朝上而且有豁,一个像哑铃的家伙压在两只耳朵上,哑铃的一头扯着一根黑线,黑线穿过墙壁爬上电线杆,一转身不知去了哪里。要是想往外打电话,首先给有关领导说一声,敬根香烟最好,要是领导不高兴,会说电话坏掉了。领导同意后,打开钥匙,开开门,走到电话机旁。一手摁着“哑铃”,一手搅着电话机的摇把,把电话机摇的“嗡嗡嗡”的响,再拿起“哑铃”放到耳朵上听。要是往家打电话更难,接连传递几个人才能通知到那人。现在人人有手机,一拨就通,是真真的天涯若比邻。梁阔连和妹子联系好,到了指定的位置,妹子还没有到,让她找个宾馆先住下,到了再联系姐。

梁阔平是船民,船民很苦,加上陆地交通发展得比较快,水运越来越不好干了,她常常和人这样评价自己的生活。

好干不好干,只有她自己知道,况且哪一行好干呢?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,更不会天上掉馅饼。要说梁阔平的婆家离娘家也不太远。椅子街在沙颍河的北岸,她婆家在南岸。距椅子街最近的水流是排水渠,离梁阔平婆家最近的水系是泉河,泉河是沙颍河的支流。梁阔平的家在陆地上,可她和丈夫做的是船运生意,大部分时间漂泊水上,陆地的家,房舍几乎颓废了,估计不能栖身了。

每当船泊在家的附近时,她也常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。婆家离娘家就隔着一条河流,现在交通也方便,有摆渡,有桥梁,骑车、开车、城乡客运都很便利。

乡下和城里在有些方面还是有差别的。譬如集体观念,城里大部分人家都是从四面八方集聚在一个小区,见面只是脸熟,住哪个门洞未必知晓,就别说门牌号和姓谁名啥了。即便小区出点事情,谁也不知道谁,说不爱管闲事也好,说麻木也好,说管不起也好,总之一句话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都是七姓八家的人家,要是管不好,自己挨揍不挨揍还说不好哩。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,两家吵架,有人上去劝和,结果一家说向偏了,结果架没有劝和,自己还挨了一顿打,你说憋屈不?

乡下就不一样了,祖祖辈辈都居住一起,都几百年了,朝夕相处,谁有啥情性,都心知肚明,即便发生矛盾,有人劝和说:“都是爷几个,别太认真。”别看“都是爷几个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,所有的恩怨都能化开。矛盾再大,扯不上几句,兄弟姐妹、叔父姑嫂、爷爷祖爷都能扯上一些相互帮助护爱的事情上,怨气随之消失或减少,恩情随之也会加深。

在城市,谁家有客人朋友来往,花花绿绿,谁也不关注谁,说句笑话,即便找个姘头也没人注意你。在乡下就不一样了。人,吃了饭没事干,聚在村口、村外说西讲东,想到哪说到哪。谁谁家的小子订婚了,谁家的老人过寿闺女来了没有买蛋糕,谁谁家的老母猪一窝生了三十多,人问你亲眼见了吗?回答说,没有,但是真的,因为谁不是开玩笑的人,……,反正怎样快活就怎样说,也没多少人计较真假。

椅子街虽有悠久的历史,灿烂的文化,美丽的传说,地方志也记载有很厚重的底蕴,现在毕竟沦为乡下,除了名字还有些稀罕,几乎没有什么拿出手可炫耀的东西,是地地道道的农村。说明一点,这里说“农村”,没有丝毫贬低农村或农村人的意思,写小说嘛,也是信口消遣而已。况且祖辈都是农民,看不起农村或农村人就是看不起自己,因为绝大多数人往上刨不了几代都是农村人。

拐回来继续说椅子街3号的故事。椅子街也有很多爱说爱笑的人,很多是口无遮拦的人,想到哪说到哪,看到哪说到哪,即便是说的别人的坏话,也不蔽人,尽管和别人学过去吧。既然说了,还怕别人学舌,说不定有意这样说,让人这样学过去呢。

椅子街是南北街,是枣林庄乡的一个行政村,也是一个自然村。确切地说,和枣林庄乡政府是毗邻。椅子街有个特点,是沙颍河市不多见,或是唯一的:街,都是南北相通;巷,都是东西相通。

椅子街南北一条大街,街的最南头是排水渠,前文说过。因为梁阔平的婆家在沙颍河南岸,她只要从婆家回娘家,必须经过排水渠,走椅子街南头到家里——椅子街3号。排水渠有个便桥,桥的两头各有一片空地,空地要说不算大,比着城市里的公园小极了,充其量只是公园的一隅,或像路角的玲珑花园大小。桥两头的空地,除了长有几棵土生土长的家常树,别无它物。村民们或过路人都是席地而坐,要么就站着。尤其椅子街人家有事无事都爱来这里闲聊,或者说是椅子街南头说笑地的备胎。可以这样说,一年四季,哪怕下雨飘雪都会有人在此。椅子街的人家有个特点,站在一起闲聊,凡有过路人,不管熟悉还是生人,都要评价一番。梁阔平每次回娘家,排水渠的便桥是必经之地,椅子街南头也是毕竟地,要么就绕远了。每次回娘家,都是两手空空,没有背过一个包,也没有提过一个包。时间长了,椅子街的人都知道梁树辕的小闺女家开着巨轮走江过海,见过世界上的各种风光,就是回娘家不给父母带点东西,哪怕拿个枣拿个瓜也算没空手啊,可是她就是不拿东西,谁会当面明说她呢!

人有不同的情性,就拿刘嫂来说吧,她就爱说,不管啥,只要她知道了,很快椅子街的人家都知道了,就连新椅子街她也爱去说说这讲讲那的。梁阔平回娘家不拿吃的东西,刘嫂也知道。有次刘嫂去赶集,正好走到便桥的南头,梁阔平回娘家也走到桥南头,二人正好遇见。刘嫂看梁阔平空着两只爪子,刘嫂先开了腔,说:“他小姑,你来看你爹娘,没有给你爹娘拿点吃的东西吗?”梁阔平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噎着了,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,她想不到刘嫂会这样问她。加上桥头还站着几个人,梁阔平更难堪了。

刘嫂说梁阔平这件事,说小也小,不就是一句话嘛;说大也大,要是梁阔平计较起来,打打骂骂,说不定还要出刑事案件的。你别不信,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
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父母,父母对子女是无私的、是伟大的。刘嫂说梁阔平,没几天梁母就知道了。梁母没有怪闺女,在她看来,闺女走娘家就像没出阁时去北地薅草去集市赶集一样,去就去了,回就回了,哪有那么多道道,反而是刘嫂的不是,八不挨九不连,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没事找事,自家的事情还管不清哩,有啥资格来管别人的事,又不吃你的,又不喝你的,赶你的集就是了,何必和闺女说话,让闺女在人面前不尴不尬的,实在讨厌的女人,长舌妇一个,应该一棍子打死,让她去阎罗殿评理去。梁母要找刘嫂说道说道,被梁父劝着了。说,刘嫂就是一说,和闺女开个玩笑,要是你两个再吵起架来,岂不弄巧成拙,别人正没记住的也记住了,以后不成了椅子街的传统笑话?说了又能怎样,也少不一块肉,她也多不了二两肉。况且,刘嫂说的也是实话,这个平也太小气了,起她出嫁后,我俩就没有吃过她一点东西,实在小气些。梁母说,一个孩子一个性情,哪都像水和连一样好,知道痛爱父母、痛爱哥妹的。叫我看,平已经不错了,比着谁谁家的闺女好多了,不给父母拿东西吃,连房子都是娘家爹拿钱盖的。梁父说,真是闺女家穷,娘家富,也不能看着闺女饿死冻死啊。

最后的结局是梁母感觉丈夫说得对,没有去找刘嫂理论。刘嫂就是刘嫂,梁树辕老两口子在家说的话,不可能传到她耳朵里,也不会传到她耳朵里,因为说话听话的人只有梁树辕老两口。谁不背地议论人?谁不背地被人议论?没有,绝没有。梁母要找刘嫂理论,刘嫂根本不知道。可是刘嫂爱说,走到哪里说到哪里。一天刘嫂正说梁阔平,梁母正好赶到。梁母识字也不少,估计就馍吃的也差不多了。别看就馍吃的差不多了,梁母毕竟受过教育,渗透到她骨子里的文化内涵是无法就馍吃掉的,深深地影响着她一生的一言一行,即便有时焦躁、冲动,只要有人劝说,说得对,她很快就能纠正自己的失态。

刘嫂正讲着怎样给梁阔平办了丢人,听者也有几个随声附和的,站在墙角拐弯处的人一扭头看到梁母走来,想制止刘嫂,可惜来不及了,梁母把刘嫂的话听了个囫囵。刘嫂话音没落,梁母已经站在她的面前。刘嫂张着的嘴还没有阖上,几颗稍有泛黄的门牙发着幽暗的光。一起喷空的人也窘迫极了。一只眼瞧着梁母,一只眼瞅着刘嫂,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事情。还是梁母先开了口,她说:

“都散了吧,我和刘嫂说几句话。”

大家听了梁母的话,像囚禁了多日的猫,突然大门打开,呼啦一声都散了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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