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于:世界儿童文学网


——16——

一个疯妹子,怎么侍候爹呢?梁阔水睡不着觉,还在说着家里的事情。梁阔连也说,是啊,四妹子将来也是个愁怅。二妹子按说、按哥说的收益父母最多,毕竟接了父亲的班,别说过去,就是现在找个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情,很多大学生毕业就失业,像二姐那样的学历,别说在乡政府工作,在行政村工作未必能做好。梁阔水说,别这样说,都不容易,二姐就那恁些能力,你还想让她当书记或乡长不中?梁阔连说,不是说她当什么官,是说她太有心机了,嘴上不说,行动上都看出来了。二姐的心理我能看得出,“出嫁的闺女没有赡养父母的义务,年轻时已为家庭付出的太多了,现在应该有其他人付出了”,我也没听说她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惊人的举措。梁阔水说,都是一个娘生的,吃一个奶长大的,娘不在了,爹这样了,我们别说拧一起了,连说一块也说不一块了,别人背地怎样看咱一娘的几个?

“二姐,你说怎么办?我听你的。”梁阔连说。

“连,不是听我的,我是让你给姐想想办法,二哥没有成家,憨,说话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,大多砍不到正经地方,锯不到正经的墨线上,自己吃饭就没有正点,娘死了,他照顾爹,要不几天,爹准饿死,要不就冻死;大哥有大嫂在后边搊着,想让他改变思维,十头牛也拉不回来。其他人咱两不说了,就说二姐,人也不是赖人,就是看着她心理不舒坦。”梁阔水说。

“官架子太大了吗?”

“不是,她也没有当官做宰啊。”

“是没有当官,在当官的人身边多了,官架子就自然出来了。姐,困了,睡吧。”

“都是自己姐妹,在一起说话,就没见她实实在在地说过一句囫囵话,要说也是巧舌,好像她最精明,别人都是傻子。”梁阔水说,“你睡吧,都是亲姐妹,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。”

今夜的风很冷,清冷的月光把椅子街3号的院子照射得斑斑驳驳,影影绰绰,梁阔水去了趟厕所,又回到屋里,梁阔连已经发出了鼾声。梁阔水看妹子都睡着了,又看了看爹,爹也睡着了,她睡在东厢房里另一张床上,看着爹,唯恐爹出什么不祥的吉兆。

梁阔水翻了个身,清冷的夜传来一声夜猫子的叫声,在寂静的冬夜格外刺耳,又格外的响亮。这个家怎么变成这样了,小时候的快乐和无话不说的气氛哪去了?是金钱财物的原因,还是人心变了?自己最亲的人都变成这样冷漠和无助,何况是外人呢?梁阔水想了很多。

大姐受父母的恩惠是多,主要是一条:接了父亲的班。没有接父亲班的孩子就没有受父母的恩情了吗?父亲就是一般的职员,就是乡政府的一把手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安排乡政府工作啊,这不是共产党的作风,当然父亲也有私心,当时大姐的年龄不够,派出所就在乡政府院内,父亲走后门改了二姐的年龄,要是搁现在是不可能的。大哥大嫂三番五次地提到这,二姐为什么一句不反驳呢?父亲有病住院到母亲去世这段时间里,二姐还是这样矜持,没有说过几句话,反驳大哥大嫂最有力的人应该是二姐,可是二姐就是抱着葫芦不开瓢,才让大哥大嫂没完没了地说个不休。

或许大姐就是这样的脾性,不是有意的。她有次出差,去给单位买点东西,从郑州回来,那时没有火车和高铁,都是坐客车来回。来回的客车都是按点出发,大姐坐到沙颍河市,客车晚点,走到半路天就落黑了。客车挤满了人,走不多远就有人下车,客车走走停停,大姐本到沙颍河市下车,再转到枣林庄乡。大姐怕说话,或许怕人笑话她,车过了沙颍河市,一直到了终点站——蚌埠才进站停车。大姐下了车,看不是沙颍河市,一问才知道到蚌埠了。

大姐怕说话,三妹说她心理想的是“出门子闺女没有义务养活老的,年青的时候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”。三妹这样说,只代表是三妹的观点,未必正确。或许大姐就这样的性格。山难改性难移,人要是把性格改了就不是这个人了,所以人改不了自己的性格。即便改不了,在单位改不了,在家里、在父母面前应该改变自己的性格啊,还是那样紧绷着一张面孔,循规蹈矩,冷冷的,活得多累啊。

一年前,娘有病,呼歇带喘,医生说,得了重症肺炎了,有生命之忧,进监护室,怕死在里面,母女临死不能见最后一面,大家商议不进监护室,就在普通病房治疗,娘有啥话,可以和孩子说,免得留有遗憾。娘奄奄一息,有出的气,没回的气,很多人都哭了,大姐竟没有掉眼泪。后来,娘奇迹般地活过来了。现在轮到爹,怎么这样难呢?难道是爹卧床不起,伺候比较困难吗?爹才瘫痪一个多月,要是十年八年,不可想象。

去年的春天,我和大姐去排水渠南边的田地里给爹娘种红薯秧。大姐栽秧,我去渠里挑水,大哥的儿子过来了,我俩以为是帮助我和大姐给爷奶种红薯的,谁知到了跟前,把大姐栽的秧子都拔出来,夺过水桶扔在一边,指着我和大姐说道:“舔肥,你俩就是舔肥。”舔肥是豫皖交接地带的方言,就是讨好、巴结别人。这哪跟哪啊,我俩为爹娘种点庄稼,和舔肥有什么关系,自从小就和爹娘一起插秧锄草,按这说都舔肥大半辈子了。说这话的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子。我指着大哥的儿子说:“你爷奶白瞎痛你了,你的大学白读了,大学教授白教你了,人家读书知书达理,回馈社会,感恩人民,报效祖国,你读书都读腚眼里去了。”

大哥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,是受爹娘的影响,还是教育失败,最低大哥大嫂是要沉思的。大哥生气没接爹的班,侄子上大学,学府在东北哈尔滨,路途千里,坐火车,人多,连站带坐,回家,腿肿了几天才好,怎么不知道感恩爷奶呢。上了大学,找到工作,会和同事处好吗?要是做了官,心里想的都是自己,自私自利会做好官吗?人是自私,不能太自私,不能危害大家的利益,不危害大家利益后的自私是可以理解的。像侄子这样的孩子,我真的不敢想象,自小不缺吃不缺喝,又是大学毕业,妈的X,怎么是这样的德行!我指着侄子骂了一通,二姐站在一边看,一句话没说,在这种情况下,不该和我一起掯侄子一顿吗?也好教育教育他啊。

按理说,在赡养爹上,大姐是最应该付出的子女之一,毕竟接了爹的班,吃上皇粮,一辈子没有受过多少苦,可是大姐怎么不主动承担爹的生活呢。这样也好堵住大哥大嫂的嘴啊。要是都像连妹子就好了。

还有一事我对大姐很有不满。

就是去年的事,大姐、四妹子,我仨一起去集上买东西,每人都买了东西。四妹子没钱,又有点精神不正常,一会儿清醒,一会儿癔症的,她就买了一件秋衣,不到百元钱,她拿在手里很是喜欢,不舍得丢下。大姐给自己的东西付钱时,看着四妹子爱不释手的秋衣,就没说给四妹子买一件,还是我给付的钱。

梁阔水想着这些,忽然看见娘从外面急遽地跑进院子来,大声地呼喊着:“水,我的水,你爹骑着自行车去沙颍河市开会,走到半道,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,赶快叫你哥去看看。”梁阔水听了娘的话,急忙往外跑,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。梁阔水“哎呀”一声从床上坐起来,原来她做了个梦。

梁阔水出了一身冷汗,从床上下来,看看父亲,还在静静地休息。

第二天,几位好事且好心的人仍在梁家奋斗着。

“娘没了,爹是你几个的亲爹,总得有个解决的方案把爹照料起来,也对得起你几个死去的娘。”金有助说完,仍没人吱声。金有助给刘嫂递了个眼色。刘嫂说:

“二妹子,前几天给你说的事中不中?”

刘嫂问的中不中?是这回事。

司马俊和梁阔连是中学同学,喜欢梁阔连的同学很多,因为梁阔连长得有姿色,虽不是倾国倾城,但也是让人一眼就断定是美人类型的女人,司马俊是暗恋或递过纸条中的人之一。司马俊爱恋梁阔连纯属剃头挑子——一头热。从爱情这个角度说,梁阔连对司马俊毫无知觉,一点想法也没有。

毕业后,梁阔连结婚了,司马俊也结婚了,二人的婚姻都不幸福。司马俊和老婆有了两个孩子,孩子刚上初中,老婆得个白血病,钱没少花,人没有治回来。多年了,司马俊虽说也有几个人给绍介几个,终因某一方感觉不妥而没有结合在一起。司马俊听说梁阔连离异后,心头一阵儿热乎,好像和那年第一次爱上梁阔连的感觉一样。在沙颍河市的街道上也遇见过梁阔连,和她主动打招呼,站在一起说话,说不几分钟,梁阔连总是找理由离开他。都是过来人,心里都明白,所以司马俊也没有提出或找人把这事说透,因为司马俊知道梁阔连仍把他当作同学街坊来看待。

梁家的事,司马俊也参加解决了,大多原由是想和梁阔连多说几句话。具体多说几句话有什么用,估计他自己也解释不清。司马俊和村长有亲戚,又是街坊,金有助心里明白,又看司马俊的眼睛看梁阔连的时间多,回去后就问司马俊是不是还没有忘怀梁阔连?司马俊和村长掏了心里话:“如果梁阔连和我结婚,组成一个新家,我愿意照顾她爹到死。”金有助把司马俊的想法告诉韩先进。韩先进说:“自己外甥女,说不出口,也不知道梁阔连咋想的。”村长和韩妻说,韩妻说,还是刘嫂说最合适,也不知连那闺女咋想的。刘嫂说的“事”就是这事。

这事和梁阔连一说。梁阔连很坚决,态度很明确,反对这事,尽管司马俊是个很好的人,但她不喜欢司马俊这样类型的人。这话当然是对着二姐梁阔水说的,不会对着司马俊的面说这么绝。二姐知道三妹的思想,还没顾得对刘嫂说。刘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,听明白的看着梁阔连;没听明白的,狐疑着眼。梁阔水聪明,司马俊在这,又不能说太死,就看着刘嫂说:“这事先等一等,把爹的事解决了再说。”梁阔连有时也犯倔强的病,听姐姐一说,她面带怒色地出去了。韩先进缓和气氛说:“这样吧,你兄妹七人,除了老二和老六,春、潮、水、连、平,你五个,每家一个月伺候。”老大这几天很多人明示暗说连数落带教导的,也同意了舅舅提出的方案,没有吭声,表示默认了。可是周爱春却提出一个从来没人提过的事情。她说:

“先等等,你们既然来解决事,就得把家里的事都解决清楚。”

“啥事?”金有助问。

“家里有一件宝贝,椅子街没人不知道的,现在谁的手里?到底顶多少钱?这个事不解决好,别想在我家养活儿!”周爱春很气愤地说。

周爱春一句话,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,因为多年都流传梁家有一件宝贝,现在母亡父病,宝贝也该现身了。周爱春看没人说话,高声喊道:

“估计就没在梁家!”

这句话像乱针一样刺入每人的心里。明眼人一听,就知道这句话是说父母早把家里的宝贝给了某个闺女。所有在场的人目瞪舌结、口僵喉硬,顿时死一般的寂。周爱春说:“这个宝贝不交出来,谁爱管谁管,反正我是不管老杂毛的事。”

“老杂毛”三字一出口,都听出是指梁树辕,也像一枚手榴弹在人群中间炸开,霎时震耳欲聋,硝烟弥漫,冲杀叫骂声不绝于耳。进攻目标就是老大一家。阔江、阔潮、阔水围攻阔春,阔连、阔平夹击周爱春,数阔海平静些,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,惊叫一声,发呆一会儿。椅子街3号的堂屋里后墙放着一张古式条几,上面放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多被打落掉地上。

“住手!都给我住手——”金有助大声地喊道。刘嫂也大声地喊道,几乎和村长同时喊出:

“住手!你爹还在东屋里——”

这两句喊声,真的有用,刹那间都僵直在哪里。

“我是管不了这群败家子了。”韩先进说着第一个走出椅子街3号的家门。紧接着,金有助、司马俊、严太秋、刘嫂,还有好心解决问题和半看热闹的人都走出梁家的大门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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